放手的前一秒開始屏住氣息，在後來的一個月裡未曾鬆過一口氣。意識到還活著的每一秒都令自己心灰意冷，偶然讀到過去寫下的坦率告白，才發現擱著無人聞問的真心原來也會腐爛，用不著呼吸都能聞到陣陣酸敗之味。

誰來了，誰又走了，說到底沒人在意旁觀者的存在與否。我不是也提不起勁去珍惜什麼、守護什麼嗎？又何苦白費心力去遺什麼憾？這麼痛苦的話就去死吧，他們說死了就沒有苦痛了。誰終於如誰所願地死了，太好了，真為誰感到開心。

躲在一齣齣看了又看的動畫和影劇裡，心死了心卻還跳著，活著卻又跟死了沒兩樣。連年喊著等它完結我才能死的作品，也早就盼到最終 final 完結篇，說到底根本是我沒膽赴死也沒能耐成為更好的人，就這麼得過且過，無所作為，眼下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等死的消遣。

只要還活著，總有某個角色等著自己竭盡心力去詮釋。要先證明有為別人奮不顧身的本事，再來談為自己而活。每個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？在那邊嗚嗚咽咽，還不如早點被淘汰。

顯然開設這個網站的我比現在的自己更有野心，還想藉著書寫在這個世界上銘刻什麼，自覺這乏善可陳的一生還有紀錄的必要。記下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呢？想問當初那個巴巴地寫著的自己。如今的我，低迷得毫無釐清思緒的意欲，活在當下只是因為束手無策，沒有過往好追憶，亦無未來可希冀。

憑著朦朧的意識組裝字句，以為這些二流的生存感想終有一天能表彰我堅忍的意志，證明我不凡的靈魂，殊不知寫成的只是再俗濫不過的悲鳴。那侷促地為自己自證自辯的心眼，比勉強拼貼的自尊更不言自明。

艱難地活著和絕望地死去一樣丟臉，事到如今才想體面地活著和事到如今才想瀟灑地死去，也同樣天真。因此明知故落入俗套，嚐到一點甜頭就宣稱經年累月的痛苦都值得，一面勾勒那成真不了的幸福快樂，一面渾渾噩噩地活著。

我難道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無能為力才多走這三年嗎？誰願意接受自己是為了投降而奮戰，為了死去才出生？可從來沒有一種說法能說服我接受生命的荒謬。我對什麼的迷戀、欣羨或動容都不足以構成我對生命的渴求。

還沒死就是活著，只要還活著，就是自願承受痛苦的消磨。

這殘酷的一生，甜膩的幻覺讓人總在最後關頭心有不甘地收手，卻又猝不及防地淤積成苦澀的鐵鏽。輪迴根本不存在吧，同一個靈魂怎麼可能前世盼著還有來生，這輩子卻恨死了活著的自己？

又或者，此生只是我上輩子沒收拾完的殘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