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家兩年了，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舊家雜物。打開埋在儲藏間最底部的收納箱，國小時期的筆記本、樂譜和小說參差堆疊著，塵封了十多年，書頁都釀出酒香。膠裝的表面變得黏膩，青澀的奇異筆跡一摳就掉了；三本貼得滿滿的貼紙收集冊，也一張都不可能再撕起來用了。想到那句「去揮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」，意識到把專輯和周邊都好好珍藏起來的我依舊這麼浪費，於是當晚就把專輯裡的貼紙全拿出來拼湊剪貼，海星都拿出來掛，徽章全往背包上別。

在我成長的年代，文化都是透過物品傳遞的，它們很有趣，因為我們就這樣活在它們之中，我們可以把它們拿起來，握在手裡，比較它們［⋯⋯］對，有點像書。我只剩這些東西了。我花了一輩子的時間蒐集這些物件，漫畫、書籍⋯⋯即使我再也無法像 20 歲出頭時那樣，有那種濃烈的情緒。但我還是繼續蒐集著，總之就是繼續下去。而現在，我只剩下這些了，關於愚蠢且無用物件的知識與記憶，沒有人在乎。

〈世界上最爛的人〉裡 Aksel 的這段話（抄錄自 Netflix 字幕），自四年前看了電影便在腦海中縈繞不去，總覺得到了一定年紀的我，儘管處境不同，定也會有類似的回顧與感悟。曾經為了一本有著絕版封面的書，付高昂的跨海運費也在所不惜；為了一張絕版專輯或一隻哺啾哺啾黃海星，我也願意綁一整箱的空專。不是非擁有什麼不可，只是在一個按鍵就能讓一切盡數消失的時代，只有在我眼前如常轉著的唱片和指間的紙張紋理，才足夠令人安心。

我也只剩下這些了。

此後出門，習慣掛幾隻陪玩海星，結果某次路過 10x 被海星發燒友的同事相認，就又開始買香水了。類似剛出勒戒所又被藥頭攔截的悲劇宿命。

幸運地在 iPhone 17 發行首日就收到鼠尾草綠新機，當晚馬上貼上新的貼紙，迎接週末道英的 DOORS 專場。第一天在三樓聽到快睡著，第二天下內場，一直到開唱前一刻都還抱著不以為意的心情，結果金道英一出現我就一路大爆哭到〈致我的海〉，至今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
上次的翻譯後記稍微寫到了令我五味雜陳的 Soar，只能說現場還是有它無可取代的渲染力，我也在第二天結束後無法自拔地愛上二輯裡收錄的〈Sonnet〉。搞笑的是，自詡超擅長追星的我歷時一整年的考古，居然還是漏聽了〈Like a Star〉，直到演唱會上熟悉的旋律響起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在《由美的細胞小將》第一季裡就聽過道英的歌聲。身為彼時的跟播觀眾與現此時的 시즈니，又一次感慨命運的巧妙安排。

上一次點入文字編輯器已是側邊欄記錄的一個半月前，這之間只來得及記下片段前言不答後語的字句，在日復一日的奔忙間，過著全然為著他人又全然不顧他人的日子，是再凡俗不過的遁逃。回了這個又怎麼能不回那個？於是決定什麼都不回了。

喜歡便是喜歡，快樂便是快樂，倦了膩了就是不再迷戀和不再為此感到快樂，能有什麼更深遠的意義？

自我揭露真的是一件對我來說很 cringy 的事情，因而萬分感謝這世上還有人把真心唱給我聽，儘管唱的人多半是為了自己。

禁得起一再推遲的意味著無關緊要，工作如是、寫作如是，關係的維繫亦如是，背後不存在啟人疑竇的神祕原因。

不願意享受世界的人，可否不那麼勇敢？

蒙昧無知的言行，彷彿只要包裝成勇敢，就能免於一切質疑；彷彿只要足夠高亢地宣稱為自己而活，世界就該主動讓道，為這份自我中心鼓掌。

可也或許，如此譏彈著的我，不過是既怯懦又吝嗇罷了。

自有記憶以來，我便不斷質問著自己究竟所欲為何，反覆思量人生的走向與意義，卻總是在不經意間被引導至意料之外的地方，在一條又一條沒有設想過的路上走一步算一步。意識到這點後又在生活的各個層面日漸得證，似乎比起自己想方設法建構的人生，我的命運比我更了解自己也更適合自己。於是這幾年便不太想了，任憑一切發生，我只需領受命運的旨意、順應直覺行動，而無需拆解背後的理由。

找泰容的 404 時不小心點到這張歌單，還為其中刺果與 Brand New 並列而稱奇，再看一眼才發現是自己的。聽這些歌的時候對 NCT 僅止於耳聞，彼時容的個人專輯也尚未問世。而三年後的今日，九首歌裡有兩首因為各種緣故已無法在 spotify 上收聽。

和〈I'm Not Human at All〉似乎有過什麼緣分，當初的反應也很激昂，結果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。一切都如我的記憶一般無憑無據、無影無蹤。

定睛一看，404 與月亮的組合不也就是容的迷你 2 輯？但也忘了是哪裡的月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