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而復得

on 2025/08/14

少有的空閒都用來怨懟,飽滿的精神都拿來對著筆電洩憤,好像對曾收受過的善意太不公平了。一心盼著幸運降臨而不願接受落空的期待,似乎也過於不切實際。就算只是不盡周詳的篇幅,也不想辜負這難得浮現的念頭,於此記下年初至今的美好片段。

一月頂著寒流,帶著十幾年前買的手幅和哨子,身穿二期會員簽名外套,在臺北看了生平第一場 B.A.P 之 BJYM。聽見自己用力愛過而至今依舊很愛的 I Remember、Lovesick 和 Goodbye,看著一直沒有放棄的四人,想著就要退伍的 Zelo,一邊跟著應援吹哨一邊不住撲簌簌地淚流。活動尾聲應援團隊端出慶祝週年的蛋糕,我才赫然想起他們的出道日:1/27。

因為在玹喜歡上 NCT 不久後就淚送他入伍,但也接著喜迎 NCT 的來臺巡演元年,只能說是雖遲但巧。一月買三月的 127 ,七月買九月的金道英、八月買十二月的 Dream,不亦樂乎的同時也慶幸自己一直咬牙忍著沒離職。127 的演唱會加彩排一連看了兩天,幸運地都身在得以對視的位置(我愛林口體育館 ߹ᯅ߹),第二天甚至糊裡糊塗地,人在看台坐,廷祐的簽名球不偏不倚地往自己懷裡送。寫到這還是忍不住淚眼汪汪,謝謝手機收好認真聽歌看人的自己,也第 127 遍謝謝幫我搶票的 H 和 Y。

3/22-23 說是我整個人生中最快樂的 48 小時也不為過,打從公布巡演日期那天,確定行事曆上的空白,就知道追 127 是命中注定。雖然搖三真的太爆擠,加了鞋子依舊不夠高,但無論是背著手燈在人煙稀少的體育館側門口聽排練漏音,還是開演後看著六人賣力唱跳,又一次次和成員們對上目光,都是無法一言蔽之的夢幻和幸福。真的好愛 127,每一個都帥到我沒本命,從廢話超多的談話環節到放煙火的英雄和應援聲超大的 Fact Check 都令人回味無窮。謝謝他們給了我一旦憶起便源源不絕的快樂和感動,相信也不只有我至今沒能走出來,到現在還會不時循環播放演唱會歌單。

忘了是否曾寫過,儘管會前說著「少了兩大台柱」、「林口兩天都賣不完」這種風涼話的閒雜人等從沒少過,因為容玹不在而未進場的粉絲亦所在多有,但我從這場演唱會成形一直到寫著這些話的現在,都真心覺得 THE MOMENTUM 不是少人將就,而是精心策劃的特別篇。從頭到尾閃閃發光的六人,不僅比原來的編排多了更多表現機會,也把所有重新分配過後的段落和編舞呈現得一絲不苟。就算看到 Wall to Wall 結尾的八人剪影還是會激動叫叫,兩天看下來我也沒有哪怕一刻感覺缺漏或單薄,反倒藉此將六人的魅力盡收眼底。

但還是,什麼時候不愛,非要成員們一一排隊入伍了才入坑啊!非常期待見到八人一起站在台上的那天,在此之前誰來我都會去的,嗚。

受到 My Trip Mates 系列以及西珍妮姐妹整理的 NCT 踩點地圖(cr. llle_mon_)啟發,已八年沒出國的我第一次萌生了想去日本玩的念頭,看到四月還有一週空檔,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訂了機票,尾隨出差的L到東京放風。沿途,我們兩人似乎隱隱較勁著誰更 P,一直到了最後一天都沒排行程,時而分頭行動時而相約,總之天天都在即興發揮,收獲的一切都是驚喜。去的那週廷祐剛好和家人一起在東京旅遊,4/13 更巧逢夢隊在東京巨蛋參與 INGALIVE UNICON 演出,可惜我到走完兩萬多步的當天晚上才知情,無緣一會。

西珍妮會懂為什麼要跟澀谷的腳踏車停車場合照⋯⋯

原訂三月初來高雄的 CNBLUE 因為鄭教練受傷延到五月,VOYAGE into X 宣布延期後我才接到 3/8 的工作通知,只能說世事難料,也慶幸我們依舊得以平安地重逢。15 年後的 '그리운건 그대일까 그때일까'——懷念的是你抑或是曾經——正式為青春除了魅,心跳加速是因為在五月的艷陽裡壓線趕到海音館整隊,搖滾區裡的燥熱也蒸散了對某人的最後一絲懷念。有鑒於去年為了跟自己和解已經寫了太多,這回就容許我簡短帶過。

沒有現場看的日子,不是在為了接下來的場次和周邊存錢,就是在逛社團排收速匯。這麼一想才發現,一代又一代的韓國偶像已經佔據了我人生一半以上的時光,是我這輩子最持之以恆的興趣。

每天都覺得活到今天就足矣,卻還是會在聽到及時雨(나의 소나기/'Bout You)時不明所以地落淚,而及時雨也曾經是愛在雨中、夢幻島、數星星的夜晚、花樣年華和不能說的祕密。明明每天都過得意興闌珊,卻還是忍不住在搶票前擺陣,噴有票噴霧;明明每天都又累又倦,恨不得能一覺不起,卻依舊找著各種藉口熬過一夜復一夜:前一晚為了搶在下架前從頭把《短劇開始啦》(コントが始まる)看完,隔天又因為李馬克跟 Eric Nam 的 Podcast 太有趣了而聽到失眠。

某天回家路上,發現聯名背包上的小飾品不見了,強作鎮靜地找了一整天未果,便轉而說服自己終究沒有什麼是雋永的,一秒都不允許自己傷心失神。兩天後不經意尋回,卻欣喜得涕零,一面氣自己的毫無志氣,又一面又沉著地為它安上穩固的扣環,珍重地掛上。

生活是日夜在抵抗和屈從間擺盪,活著一天便渾身矛盾,那麼該選哪一種才不算是放棄呢?不知怎地,每每思及此,總想起講到閱讀測驗就會提點學生的,要選推論而非定論,越武斷的越不可能是正解。人生似乎也是如此,我總期盼著階段性的斷點和結論,卻忽略了生活只可能是動態平衡的既定事實,蓋棺論定一詞,得來並非平白無故。

既然如此,在苦尋不著意義,但願自己未曾存在的人生中,這一段段喜愛與投射又算什麼?

'What if sometimes there is no choice about what to love? What if the temple comes to Mohammed? What if you just love? without deciding? You just do: you see her and in that instant are lost to sober account-keeping and cannot choose but to love?'

Marathe's sniff held disdain. 'Then in such a case your temple is self and sentiment. Then in such an instance you are a fanatic of desire, a slave to your individual subjective narrow self's sentiments; a citizen of nothing. You become a citizen of nothing. You are by yourself and alone, kneeling to yourself.'

—— David Foster Wallace, Infinite Jest, p.108

緩速閱讀中的 Infinite Jest 裡,有著一段對於寄託和信念的辯論,Marathe 對 Steeply 說我們應該嚴謹地選擇心靈的寄託,也要慎選我們狂熱膜拜的殿堂。("Attachments are of great seriousness. Choose your attachments carefully. Choose your temple of fanaticism with great care.")Steeply 反問,倘若是無可自拔也毫無緣由的愛上了呢?Marathe 回道,在這種情況下,這殿堂供奉的便是自我與情感,我們成了自身欲望的信徒,為自己狹隘而主觀的情感所奴役。一個無根的人,孤身一人,孑然跪在自己面前。

儘管關於家國的討論無法直接對應到我微不足道的人生,這本五十幾萬字的書也不是因為遭遇了什麼苦難,為尋求開示而讀,但在這段對話中,我仍感受到一股疏離又親近的共鳴。

既沒有必須活下去的誘因,也少了點死去的衝動,僅是浮沉著應付故事的我,卻對於寄託的對象極為篤定:我從來不是為了活下去而隨便寄與喜愛、隨手抓住一根浮木的,反倒是為了兌現承諾過的喜愛,鼓勵自己堅持至今。為了證明這些信念其來有自,證明我的生命裡也曾經有光,我願意用盡全力頌揚這些寄託。

如果是這樣的話,我還算是無根的人嗎?

至少現在的我絕非 a citizen of nothing,而是 NCTzen 🤧

2023 年寫了〈靠近〉,梳理著類似的想法,只不過引用了幾乎相反的論點,說服自己接受每一次不明所以的牽引。雖然回過頭去看也不免覺得荒唐:我這輩子到底要入坑多少團,到底哪一團才是我的終點?但是轉念一想,每一團都能賺到我的時間我的錢,完全可以說是互利共生,這一團的這個人跟那個團的那個人又是好友,沒人會介意吧⋯⋯。

「我相信,儘管再疑惑,我的喜歡和追隨,它終究不只是某種輕飄飄的東西」,彼時以這句作結,令我訝異的是,兩年後的今日再看,才發現我早已選定了心靈的寄託。不是任何一團,也不是特定類型的歌曲,不是音樂也不是文學,而是總能在喜愛的事物中尋找關聯,能夠兼容並蓄,一直沒有被定義的自己,以及不斷紀錄這一切的過程。

沒有什麼是雋永的,但是喜愛與追隨,只有還活著的自己能夠做到。至少對於自己選擇寄託的人事物,我想給予它們安靜而獨立的空間,珍重地收藏這得來不易的一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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